Saturday, March 28, 2009

东河夜景 Night of the East River


前几天整理东西,看到几张以前回老家画的水彩,又想起老家的东河。

老家在川陕交界的米仓山南麓,自古为入川进陕要道。古人用兵走过的米仓道,就从当地经过。近几年有人宣称考证了黄帝当年在那里住了几年,建立了“轩辕”帝号。“轩辕黄帝”之称,居然来源于此。也不知真伪。不过当地确实有什么“轩辕台”一类的地方。

红军时代,老家是川陕苏维埃的重地。县城后百十丈高的峭壁上,“为独立自由领土完整的苏维埃新中国而奋斗”的标语还清清楚楚。当时祖上是当地大户。红军来的时候,地主老财都仓惶出逃。留些长工佃户看家。我家的大房子,就成了徐向前的司令部。

几年前回去,见家门口挂个大牌“川陕苏维埃遗址”。现在好像那条街又被命名为“红军城”,常常有各方领导要人来瞻仰膜拜。玩笑时感叹祖上鼠目寸光,如果当年不逃,来个反戈一击什么的,也许早就融入了革命烘炉,到如今,咱大概也有资格为国分忧,划拉些国有资产,干些爱国利己不忧民的勾当。

老家的东河,是嘉陵江几大支流之一,从城边浩浩荡荡环绕而过。初中时回老家渡暑假,没怎么见过大河的我,几乎整个夏天都赖在河边画画、游泳、捉鱼、晒太阳。暑假后回到成都,拍的照片上,我整个一个亚非拉。

东河里有一种奇怪的小鱼,大家叫它“耙滩儿”,“儿”是四川话特色,舌头一卷,和前面的字连起来发音。这种鱼不到巴掌大,肚子上带个吸盘,平时紧贴在河滩浅水里的石头下面,一旦你把石头拿出水,它就会松开吸盘掉下去。

抓这种鱼,当地小孩叫“搬鱼”。去的时候,至少接双成对,满河滩踩着浅水找“可疑”的石头。两个人,一个拿个簸箕在旁守着,一个把石头稳稳的抬到水面附近,再快快提起。石头一出水面,等在旁边的马上把簸箕伸到石头下面。如果石头下有“耙滩儿”,正好掉进簸箕里。运气好,下午两三个小时搬个几十条没问题。

“耙滩儿”是上不了桌子的鱼,也没有什么鱼刺。一般是裹些面,撒些花椒粉、细盐,或油炸或烘烤,给小孩子们吃着玩。所以小孩子们对“搬鱼”的兴趣都很高。午后傍晚,河滩上总是一群群“搬鱼”的小孩。大概是民风纯朴,我那些十二、三的伙伴们,男男女女在一起搬鱼,不少的男孩还是赤条条地在那奔前跑后、惊呼呐喊。我穿条游泳裤在那,反而有“很假”的嫌疑。

那时的东河,河面很宽,深的地方号称几蒿干探不到底。白天下河游泳,一起的小孩没几个敢和我一起在河面上来来回回的游。一次带一起回老家的表弟横渡,他游了一半就不行了。舍身忘死英勇地拉着他一起游回来,大家的小脸都吓得惨白,回家不敢吭声。后来大人知道了,唠叨半天,独儿子呃,要有点啥事可怎么向你们父母交代。

东河上的船是一绝,很奇怪。前面扁扁宽宽,到后面收起来一个立立的小尾巴,就象一般划龙舟时那些船的船头。整个船给初见的人的感觉是前后搞反了。据说东河有的河段水不是很深,但有很多宽宽的浅水滩。这样的船在东河里就很平稳。在河边,常常看到上行的纤夫们一步一把汗的从面前走过去。那时自己人虽然不算大,却也觉得心有船重。

沿河两岸的大山里,有很多三线工厂,印钱的,造卫星电池的,导弹尾巴的,从山里一直铺到河边。每到夜里,灯火闪烁,波光粼粼,山影流萤相映成趣。在河边乘凉、游游夜泳,再往鹅卵石上一躺,涛声悦耳,满目星光。

那以后,一别东河二十年。出国后第一次回国,带着太太回去看东河。还在路上,就许愿要在河滩上好好听听水声晒个太阳睡个午觉。人到河边的时候,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宽大的河床上,在夏天的洪水期里,除了大大小小乱乱的石头外,枯草稀疏,连一条小溪流都看不到,全干了!自然千万年留下来的,没能抵挡住一代人的折腾。

现在,一晃眼又是十年有余。GOOGLE一下东河,有修水电站的新闻,不知是东河的哪一段,希望那水又回来了。按当初记忆,涂鸦东河,但愿涛声依旧。

Memory of East River that passes my parents' hometown in North of Sichuan province.